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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9 章 关于数字的事

  吃了晚饭,杨易平去了城里的。木子李便和钻床组的王小玲去三楼车床组吕佩达那儿去借书,那边有笛子的,木子李也是会吹点,便吹起来了,正自吹着,沈国涛进来了,来向王小玲拿那个锉毛刺的工具盒的钥匙。木子李如坐针毡的,很是尴尬。木子李早想回去了,可王小玲却是硬拉住她,大约她喜欢呆在那儿的,后来才得知和吕佩达比较说得来。再后来两个人倒是走在一块儿了。终于下楼了,到了自己的寝室里,不一会儿,蒋国昶和戴志力走了上来,走了二盘象棋。杨易平也从城里回来了,也走了一盘,大伙在吃瓜子的,等他们下去了,木子李又看书,到11点才睡。

  有时因车间里的事,明主任要木子李去宿舍找下员工的。这不要让她去找下陈春木。于是木子李便去了,这点她倒是一点也不胆怯的。因眼睛有点小近视的,不是很看得清,去了办公室旁边的男生宿舍。陈国他们三人坐在石板上聊天,老远就在叫:“小妹,你找谁,找我,还是沈国涛,还是我老表志力?“木子李故作扭泥状,低声嘀咕地说:”找谁?他又不在的。“走近了,心中一惊的,沈国涛也在的。就说:”找陈春木,在吗?“‘在上班呀。”陈国故意这样说的,“这个坏东西,都找他有半个小时了,你叫他一下。”陈国说:“你这么远的路都走来了,只有这几脚路,还在乎吗?”木子李觉得很是没劲,走到陈春木的寝室门口,用脚踢了几下的,便回头走了,她当然知道他们会和他讲的。下了班,看到那么多人走向食堂的,木子李觉得想回家的念头一下子降低了许多,不怎么强烈了。再加上肚子也饿了,便也去吃饭了。去章友那儿借了一盘磁带,便去外婆家了,恰巧二舅二舅妈都在的,坐上一会儿聊天,又去小姨家了。和小姨相差10岁,在小姨没有出嫁前,木子李两兄妹假期去住,要洗的衣服,都是小姨在洗的。在那口井旁,小姨打水,洗衣,木子李他们则在井旁边玩的起劲。

  小姨正在吃饭的,见木子李来了,拿出苹果来,木子李吃了个,待他们吃好后,给他们洗了碗的,也是很平常的事。回到外婆家,正在说着外婆的耳环,木子李孩子气的用手摸摸外婆的金耳环,外公看着外婆很是慈祥,也是满脸的笑。那是几十年相处的一种默契。于是也谈论木子李的事情,说工作了也可以找找对象了,舅妈说那个永康的有点远的,不行的。木子李只是笑笑的。八字都没有一撇的。回到宿舍里,又是海阔天空的聊一通。碰到那个铣床组杨迪燕的,有一张好看的樱桃小嘴,上薄下厚的,能说会道的,她在讲有一次正在干活的,思想开了小差,成文南用游标卡尺碰了一下她的背,她吓得呆了似的,一动也不敢动的。听得木子李她们哈哈大笑的。大家也在谈论车间男孩子的。木子李就是觉得应德化这个人既好笑又可气的,他那副待人真诚的一面,是令人感动的。而另一面急于表达又表达不清楚时急得嘴巴上下抖动,嘴皮直打架,惹得别人时常抿嘴而笑。这次压板的发黑出了问题,搅得他昏头搭向的,晚上上大夜班,白天还要费口舌,木子李替他都想得累的。不过看他倒是很乐观的。一直有充足的自信。人长得五大三粗的,一点也不温柔的,也不会能说会道,倒是会装腔作势的。又来车间走走,正自和木子李说着话,说人要积一点钱的,他是有钱多用,木子李看着他厚厚的嘴唇翻动着,又觉得好笑,明烟进来了,木子李就说,这个家伙,刚在说到三十岁要存一万元钱。于是明烟和他聊天,应德化还在开玩笑说以后出国带木子李去的,木子李说不用的,一点也不稀罕的。其实是多么想呢,只是没有人带出去玩而已的。

  压机车间的楼波英气呼呼的走了进来,铁青着个脸的,大声地责问木子李,说她的轴数错了,木子李吓得心里直哆嗦的,声音都有点发抖的,强自镇静着,说没有数错的。波英冷笑着说:“难道我吃掉了?”一会儿,压机的黄主任也来了,那是一个刚60出头的老太太的,因为身份是厂长的干妈,所以大家都是让着,木子李不会想到这些的,也不会看人家脸色。黄主任说,先查清楚的,要不然会吃冤枉的。木子李心中很是紧张,翻来翻去找不到那张卡片的。黄主任笑笑便走开了。后来压机的另一个男生也来了,叫黄小波的,两只眼睛斜着看人的,好像一只大的,一只小的,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。木子李就是说没有错的,她记得很是清楚的,况且那个数字也不是一下子出来的,要经过好几道的工序的。后来还是明烟说话了,他们才回车间了。要不然准会气哭的。数字是没有错的,只是一场误会的。

  去洗衣服时,正巧碰到沈国涛在洗脸的,满头大汗的。有许多人在洗衣服的,在问“这么热的?”一个是点头含笑。后来木子李洗完衣服说:“帮忙一下。”沈国涛给她拿过来洗衣粉的,还把袋子在水中洗了一下,木子李好感动。

  第二天起床,换好衣服,隔着窗户一看,白茫茫的一片,便复又躺下,床上提腿,伸腰做上一会儿的,再起床了,扎辫子,扎了十五分钟的。准备好便下去吃早饭了。上班后,沈国涛进了了,木子李说:“以前你经常串齿轮的,现在怎么不串啦?”

  “你又没有串齿轮的棒。”

  “外面去拿进来呀,装配车间不是有,你去看看。”

  “没有的。”回答倒是挺干脆的。沈国涛转身便走向楼梯了。

  木子李很生气说:“你看都没有看过,怎么会知道没有呢。”不一会儿,他从三楼拿来了许多的棒,串起齿轮来了。木子李反而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。闲聊了几句的,问他会唱’最真的梦’吗?

  沈国涛说:“这么多永康人,跳舞,唱歌都不怎么喜欢的,我只喜欢抽烟,打拳的。”

  “听应德化说,你准备不抽烟了,要戒掉了。”

  “骗骗他的。”

  木子李接着问:“那你打拳在三楼打的吗?”

  “四楼的办公大楼的。”

  “鲁讯曾说过‘头脑简单,四肢发达的’就是你这种人吧。”

  沈国涛笑着说:“是的呀。”

  木子李转了个话题,说“章友那儿不是有只录音机,天天在唱的,你也可以去学个几首歌。”

  “章友这家伙不好结伴的,和刘佳新差不多的,比较自私的。”

  “那还不是一样,他说你,你说他的。”

  “老子这个人,笨是笨了点,但还没有人和我合不来的。”

  木子李接口一句的:“我倒是太笨了。”

  “不是笨,而是单纯了点的。”

  “昨天,黄师母把我给骂了,我心中很不高兴,就想回家。”

  “又不是吃奶的孩子,那么想家的。”

  “黄师母,很看得起你的,看到你是脸脸笑,看到我则是瞪着个脸。”

  “她骂你,你就说‘嗯,有道理,是这样的。”

  “噢,你是怎么样才讨得她中意的?”

  “哪里,我们难得交谈几句话的。”

  后来生产科长进来了,便中断了交谈的。

  应小水的工具库常有人来借东西的,而他有事要常出去的,于是木子李替他开门的,因为是旁边的,明主任说这样方便点。木子李心中说可我一点也不方便的,但主任吩咐了,也就做着就是了。这不电工车间滴漆组的一个小伙子来领东西了,木子李去给他领了,也是认识的,在厂子里,很多都是年青人,很快就会认识的,再加上木子李的工作关系,每个车间都要去的,所认识的人也是快的。那是个长得较结实的一个小伙子的,相貌也是可以的,一双眼睛特别有神的,只是个头有点矮,叫许时。许时正在拿东西的,突然发出感叹:“想都想不清楚,该什么时候回家的,我倒要看看沈美儿的下场的。”木子李知道,沈美儿和他走得很近的,他也时常来集体宿舍的,美儿有长长的头发的,身材也是好的,长得微胖,但也匀称的,一双会说话的眼睛让人沉醉。木子李说:“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可恶的,这么恨美儿的。”

  “他和我反掉后,和农场的那一个又谈上了,昨天我还剩下五元钱,去小店买东西,刚好给我碰上的,据我所知,连我算上,一共谈了有七八个了。”

  “没有无缘无故的恨,因为有了爱,才会有恨的,那是报复。”他嘿嘿一笑,不作回答。木子李接口说下去:“美儿这个人不错的。”在宿舍里的,大家也是常要碰到的,下班后,吃饭后,也是笑着打招呼的。

  “不错?时间长了,你就会知道,我火起来,要我杀人,我都干。”好可怕的念头的,木子李想到自己的,不能随便去热络任何一个人的。

  压机的车间主任向他们车间里的人说,上次的轴是木子李数错的,吕银平来说的,木子李听到后,压住自己的委屈,并不想辩解,转身就走了。下班后,就是想回家的。最终没有去,三十多里路,骑自行车去,父母也是要担心的。想起早上应德化的事情,他说,他发黑的地方,是有毒的气体,呆得时间长一些,眼前象蒙上一层水汽似的,用舌头添一下嘴唇的,火烧般的灼痛,没有什么法子,是自己要求调过去的。他本来是做车床的,后来要求调到热处理去了。他说起先前想想热处理的是老师傅,那他应是多做一点的,因为年轻呀。谁知现在他们都变成应该让他多做了,昨天他和两个老师傅争吵了。

  他又说起他主动要求调到热处理的原因,是想晚上厂里上班,白天再到城里去干活,可只干了四五天,便吃不消了。他那双大大的眼睛疲倦的眨着,厚厚的嘴唇向外突着,边说边闭眼睛,看他太吃力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