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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96 章 照片风波

  快下班的时候,看见奇哥问:

  “你买来了墙纸吗?”他说:

  “没有。”她一噘觜说:

  “真差劲。”顾自走了,他在后面说:

  “买了十张绿的,十张黄的。”她回声说:

  “那钱不够了?”他说:

  “买十张够了,买二十张也够了,买三十张我要拿出了。”他笑了,看着很是开心的。他说:

  “在寝室里。”

  “那现在去拿。”于是便和他一起去寝室了。天下着小雨,跑到了寝室有点湿了。她拿了墙纸说:

  “那就不说谢了。”想走,回头看,本想着借伞,想不麻烦了,便也不说了。他问:

  “你伞要不要?”她说:

  “最好呢是想要。”他说:

  “那伞给你。”她说:

  “你不撑开来?”他笑着撑开了给她,她的手上有东西便说:

  “总是做大的一个撑伞。”他把伞给了她,她说:

  “不要,不要,你自己说过要做大的”他更是开心的笑了。这个男孩,这么胆小,或许是讨厌她吧,她哥哥道是叫得少的,可总是开中闭口是哥,真是的,以后不要拿这顶高帽了。要叫就在厂外叫,不应在厂内,要表示亲切不需在厂内的。想了许多总是醉心与他的眼神。想象着他的温柔,殊不知他冷漠的外表下也许根本不懂什么感情,只能在梦中想象了。应小水拿走了她的钥匙,她也懒得去拿了,这个男孩挺会讨价还价,她有点讨厌,她宁愿自己去配一把好。一下班,说实在,她一点也不开心。吃过晚饭后便去睡了。郭珞琳爬上爬下订墙纸,又拖着拖鞋那个声音,让她很是心烦。这个晚上,看着所有的一切都非常不顺眼,再加上郭珞琳的脚有一股很强的气味,她觉得有点恶心。昏沉沉的睡着,脑中浮现出一个人的形象。

  这天和陈碧石聊着什么样音响和音谍,一会说好几千块的唱片,一会又在说什么耳机。他说:

  “你讲话自相矛盾。”也是,她讲话不经过大脑思考,随便出口。她总是这样,那么一幅天真烂漫的样子,越长越可爱,不,人因可爱而美丽,只要不去捉弄别人,对别人可以做到问心无愧,对于自己也没有什么好耿耿于怀。是的。她是愿意和周新星、周春奇他们吵闹,和他们一起,可以尽情笑,不用很多的假装,在应小水面前,她有一种负担。她选择的人和事并不想让自己后悔,为了理想,她情愿孤独,这个星期有点长,真的,因为周新星他们上中班的。

  不知道为什么,她总是抑制不住随便乱发脾气,真的,那个水磨机小轮她没有入库完,总有2000只,只入了1100只,装配车间的车间主任硬说只有1000只的,木子李拉响着喉咙说:

  “绝对有的。”师傅说:

  “是你的错,谁叫你不入库。”她觉得委屈。后来中班来领齿坯,她说:

  “先等一下,把昨天你们中班的齿轮拉进来后再领出去,”李月兰听了,转身就走,木子李心中想‘我又不看你的脸色。’后来陈碧石和李月兰把齿轮拉进来,她说:www.15mwm.com

  “陈碧石,他们常这样,你不规定要谁拉进来的呀。”他说:

  “这几天也烦是要命,上头顶着要齿轮,人员又请假,我的手又被玻璃划破了,今天又听了骂声。”他没有再说,于是她便也不再作声了。她心头实在是烦得厉害,好象有股无名之火,她这样盛气凌人,全是狗仗人势,再这样下去,会越来越失去朋友。去热处理车间,因天下着雨,褚文军说:

  “木子李,你也太差劲了,看我们出来,便转身走了。”其实她是根本没有看见他们,不过在别人的眼中以为和他们有什么过节似的,和他们的交往也不过是朋友罢了,她才不想自寻烦恼,自讨苦吃。

  下班后,实在是觉得白天和别人拉响着喉咙象吵架似的叫嚷,一点点情面也顾不得,真是差劲,有点闷闷不乐。吃过晚饭后木子李要去城里顺便去周新星那儿,他上中班,有好几天没有接触,她感觉这个男孩有点异样。他说:

  “我生你师傅的气,一定让我上中班。”她说:

  “是我师傅关心你,怕你身体吃不消。”他不以为然的笑笑,她说:

  “现在的你还是挺高兴的。”他说:

  “哼,有什么好高兴的?”检查组的一个女的过来说:

  “你来看看?”她说:

  “有几个人加班,我过来看下。”一个看着周新星说:

  “怎么全副武装的?”他戴着帽子和口罩,他说:

  “是木子李的功劳。”她连忙说:

  “不是的。”一个又问她:

  “到厂有几年了?”她说:

  “五年了。”一个说:

  “看你还只有十八九岁。”她笑着说:

  “因我长得小。”一个说:

  “我二十五六岁的时候,别人也说只有十八九岁,那个时候还要瘦没有我现在这样胖的。”闲聊上几句,她看着周新星忙得满头大汗,也忙得挺有节奏。便说:

  “那我走了,我还要去城里的。”便骑自行车去城里了。

  天下着雨,她到二舅家,把二舅妈的裙子给他,二舅妈不在,去同事家吃饭了。便去隔壁外婆家,吃了两个蕃薯,又去了小姨家。去城里从浮桥走过,江水又急又满,还很混浊。注视着这流得很急湍的河水,她觉得有一种昏眩的感觉,热血象江水一样澎湃。给外婆买了绿豆糕。再回厂了。

  一早她又要发脾气,觉得太没劲了,是否是奇哥的冷漠让她失去了自信,不是早已说过别人不能改变她,那为什么样要消沉呢?她从师傅那儿拿来了钥匙,笑嘻嘻对丁跃进说:

  “丁师傅,我想叫别人去帮我配钥匙,可抽屉里的钱拿不出来了。”他笑着从皮夹里拿出一张50元钱来,问:

  “够不够?”

  “够了,够了,谢谢你。”她便拿着钱去敲周新星的寝室,张一栋也在,她问:

  “可以进来吗?”他说:

  “可以进来。”传来了一阵忙乱声,她有点害怕,说:

  “我不进来了。”周新星说:

  “进来吧。身上盖着被呢。”她说:

  “不了。”她害怕两个大男孩睡在一起,觉得有点恐惧。她说:

  “帮我去配一个钥匙来。”他说:

  “报酬呢?”她说:

  “抽屉的钥匙没有了,钱在里面,从丁师傅那儿拿了五十元钱,剩余的你拿去用好了。”他还在说,有奇哥的声音传来了,咦,他也在,这个男孩不是回家了吗?她把钥匙放在窗台上便走开了。听见周新星说:

  “你象个垂帘听政似的,”

  过了一个小时,周新星进来了,她说:

  “刚好,我要用钥匙了。”他拿出配来的钥匙,她很是惊喜,有点意外:

  “这么快,你给我配来了?”心中有个声音在说‘你真好。’但在话语上并没有过多的表达。他拿出五十元,她说:

  “到底要多少呀?”他说:

  “认识的,不用钱。”她说:

  “要的。”她硬塞给他,他去她的抽屉灌墨水,她有事去仓库了,回来后他已不在了,她猜测,不久他又会给她钱的。他心细缺少一种气魄。不一会儿,他进来给她钱,她说:

  “上次你已买了许多东西,欠你够多了,再要我欠你呀。”他说:

  “那你以后还要不要我帮忙了。”她说:

  “不帮忙,那也算了。”他说:

  “你好介,”他走了,很是生气的样子,这个男孩很少生气,他的口才有确是不错的。

  丁跃越问陈碧石:

  “为什么大夜班齿轮没有铣足?”他说:

  “是没有齿坯。”木子李很是生气说:

  “他知道个屁的。大夜班齿坯不是给他们领出去,如果没有领出去,那退回来的又是什么?”她对师傅说:

  “铣齿机的齿轮数和齿坯数,总是搞不清楚,有时齿轮谁也不要拉进来,上中班的叫他们拉进来齿轮才给他们领齿坯。”陈碧石也发很大的火,说:

  “他们在讲你这么难弄,齿坯也不肯领出去,齿坯要到他们上中班来交接了才数的。”师傅他们也在帮腔说:

  “齿坯要领好的。”她才不急,她仍就是胸有成竹地说:

  “对,是要这样的,他们齿轮也不拉进来,我知道他们在外面有多少齿坯。他们不拉进来齿轮,我当然不把齿坯数出去。”这下,师傅他们也没有说什么了。

  吃中饭时,寝室里的小姑娘在聊车间的事,木子李在聊今天和谁吵架,和谁争论,别人说她越来越难弄了。楼英子说:

  “那道是这样的,你当了一点官。”她苦笑着说:

  “如果我象当官,那才有好戏看呢。”她心中其实有点震惊,她会是这种人吗,不过,她平时的狗仗人势却是这幅样子。如果她不想失去朋友,还是老实点好。不要太锋芒毕露,真是的,女孩,知不知道你这样风风火火的,会有人怕你,要命的。

  离上班还有十公钟,她便去机修那儿坐,金师傅老是问她有没有男朋友,她说:

  “连个影子也没有。”他说:

  “你是骗人,我在看的。”她笑问:

  “那金师傅,你看哪一个好呢?”他说:

  “这儿金工的小伙子个个都是好的。”他们又在评论什么内才外才,金师傅说:

  “昨天千岛湖发生的案件审判的那三个小伙子,相貌都挺好的。”汪师傅说:

  “是啊,外才是好的。”金师傅说:

  “找男朋友一定要身体好,这是最要紧的。”汪师傅说:

  “人一定要活动的。”她的脑中便想到了奇哥和周新星。是的,奇哥总是一个不善于交际的男孩,对于一切他总是下善于主动,而且爱脸红,身体看上去也不怎么好,主要是太瘦缘故。而周新星却是一个能说会道的男孩,虽然还欠嫩了一点,可为人处事也是不错的,善于体贴。可心中的影子是哥不是弟,可哥总是冷冷的。

  她总爱买弄,而且脾气也是不好,动不动就是响喉咙。这天中午周新星来上班,她当着师傅的面大声地说:

  “上次你总数是4100只,那还有300只算不算?”他说:

  “算的。”她说:

  “我还以为你有这么好,会白做的。”师傅听了笑嘻嘻,周新星却也是无可奈何。她帮着他抬东西,说:

  “我要拍周新新星的马屁。”他笑得很是开心,看着她说:

  “有什么好拍。”真是的,想拍马屁哪里有先说出来的道理的。她不知道是她疑神疑鬼,还是真的发生了变化,总感觉他看着她的眼神有一种深意,她有点害怕,怕自己会三心二意。真的,不要太自以为是,也不要总笑着说自己没钱,更不会巴巴地去干涉别人,她要重新改变一下自己。

  1994年6月12日这天回家,真得很是失望,太多的事情碰在一起了。这几天应小水把她的钥匙给拿去了,她一直闷闷不乐,抽屉里的东西全给锁进去了。

  觉得很是窝火。还有爸爸来城里买菜,他本身也是很吃力,天又下着雨,外公帮着去买菜,淋了雨,受了冻,身体又不好,她又心疼爸又要责怪爸。小姨又开刀住院了,小姨就是一个小孩子脾气,妈又不方便来,她还说:

  “妈嫁到爸这儿来,不是挺好的。”小姨说:

  “好个屁。”她有一种委屈,她在想,小姨也真是的,妈也是很辛苦。为了讨爸的欢心,口渴了,在爸面前不想太放肆,不买冰棍吃了。骑车回家,胃有点疼,也不敢太多的表露,她感到压抑。她哥也回家了,她仍就象个小孩子一样乱嚷嚷,帮着哥哥擦车子,其实她在心中想,有机会让她尽点心吧,以后不会常回家的。她吵闹着要拿录音机,哥哥不听,她硬吵着,哥说了她几句。真气人,一个坏哥哥。

  睡在床上出了下身汗,觉得有点不好受,睡在床上,冰冰的席子,让她害怕,她常睁着眼睛想伙伴们在做什么的。半夜起床上厕所,灯光照在妈妈花白的头发上,她的心在绞痛,妈,女儿让操心了。

  早上起床,催哥哥起床,总担心他会说:

  “谁让你来的?”想想他也是吃力,可让她骑车回厂,她觉得累了,她真得很急,哥哥起床了。一块吃过妈烧的早饭,上车后,哥哥硬要去山下湖,其实她心中很急,只是说:

  “不要紧的,迟到了也没有关系,已向师傅请假过的。”哥哥开到山下湖,很快就返回了。假如她不在车上,哥肯定要多呆的,他嘴上没说,她就是知道他不耐烦,坐在身边也是没有味道,知道他性急,看样子,利益对于兄妹也是切身的。后来哥哥说起周春奇。说:

  “这个人不行,病厌厌的,你自己有苦头吃的。”她很是失望,上次不说,现在说了,为什么样不早说呢,要知道,把心房的门关上也要有时间的。

  到了厂,哥拎了米到门卫,知道他不会主动,能帮她拎到门卫很是不错了。她一下车很是急,便转身跑进了厂,顾不得回头看哥哥。上班后又是齿坯事件,烦的很。去奇哥那儿,真想诉说委屈,可他什么都不知道,什么都要不懂的,她告诉他:

  “我破灭了一个希望,要知道这个希望要好几年的培养,现在希望破灭了,又一次失去了。”她还是她,什么事情也不能压垮她,她能独立,能一个人生存的更好,有了朋友会开心,没有朋友孤寂伴她一生也是够了。而他却是笑着说:

  “没有这么严重?说出来听听?”这能说吗?这本来就是说他,找下借口走了。

  她还觉得自己总是有百分之二百有毛病,去周新星那儿辩论,总是辩论什么距离产生美感,一说就是半个小时。而去周春奇那儿总辩论他太瘦,不强壮,而他总是笑笑的。因为哥哥说过他这个人不行,太瘦了,给人不强壮,又不会能说会道的。他问:

  “昨天晚上雨还下得很大的。”她说:

  “昨天很早睡了,前两天都去看大水的。”他说:

  “今天去山上看。”她说:

  “你说了我不相信。”周新星也走过来加入说:

  “去的,他真得会去的。”周春奇说:

  “我去了怎么样?”她说:

  “我也去。“在交谈中,他的表情总在改变,这说明她能说到他的心里去。他沉下脸时,她感觉他是木头,根本不能感觉什么,她先是说他胆小,又说他不够强壮,他肯定反感,以后她不想发表这种论调了,算了,让随风而去吧。她去周新星那儿,叫他讲笑话,他讲了一个笑话说肚子大起来实在是胆子大起来,弄了一场虚惊的。她说:

  “一个烦恼,可以消灭另一个烦恼的,生生灭灭,无穷无尽伴随着生命的永恒的。”她就是傻的,既然知道这样下去不行,可为什么样还要去呢。本来好好的的交谈着,忽然之间周新星问:

  “你和周春奇交谈不会用这种方式?”她说:

  “嗯,因为你们不同。”他说:

  “我也想不同的。”她问:

  “你怎么会问这种话的?”他说:

  “我刚刚想起的。”她说:

  “你骗人。”她心头火起,刚刚平息的烦恼又升起来,他们两个是伙伴,又都是好朋友,她是加入他们中间,三个人无忧无虑,不,可能也各怀心思,尤其是她。她说:

  “快去找一个朋友,你不会无聊,空虚,更不会寂寞了。”他及时问:

  “男友还是女友?”她很是大声地说:

  “当然是女友。”她在发什么神经的。吃过晚饭后,周春奇和周新星把米拿来了,她说:“谢谢你们。”他说:

  “谢什么呀。”他们放下米便出去了。天下着雨,她催着郭珞琳去把伞还给他们,很听话去还了。郭珞琳很是不错的,当木子李挺累时,不想洗衣服,她倒是每次帮着去洗掉的,假如换作是她,估计是不会洗的。等琳回来时,两个人唱上一会儿歌,便睡了。

  她一直以为她早已长大了,其实那都是自欺欺人。她和别人拍照,拍过后就觉得害怕,还自以为是的说不要和别人讲话,真是越来越傻乎乎了。别人还多少要和她讲话呢。那模具车间的边枫剑叫她去缝被子,新进来不久的一个小伙子,年纪比她要小,就是对面的,很好相处。她把当成小男孩看,便去了,发现许多男孩都带有女朋友了。她以为别人和她一样那么孩子气,只会和别人嘻闹。金其伟的女朋友比他还要强壮,卷着发,正在烧菜,正羡慕他们。

  上班的时候,师傅说:

  “那个赵小宇的订婚了,你还有没有朋友呀?”她说:

  “没有。”她接着说::

  “上次去上海,褚文军说我带了男朋友,我说他有毛病的。”师傅没有说什么,而她却觉得脸在发烧。真的,她就是怕这种问题。以后她不想和别人嘻嘻哈哈了,她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:

  “周新星,以后我不和你讲话了。”后来周新星叫她帮他干活,她便笑着帮他了,仍就和往常一样的。她竭力装作没有发生似的。其实在内心已和他疏远了。周新星还讲了一句话,她觉得很伤她的自尊的。他说:

  “你最好我们上白班,那样你很开心的,是不是?”她说:

  “不是的。”她便走了。估计是有这么一回事的。

  一早发生口角了,原因是她画蛇添足写了一张纸,却给做活的人误拿到别外一种型号的砂轮轴,结果呢,做活的便发错了,她明明想到了这个问题,却没有去改正,师傅生了很大的气。以后想到了就去做,要么没有想到。她总是那么声嘶力竭的样子,象吵架似的,不允许这样呀,行不行,更何况这个样子象个母夜叉似的。她感觉有点神色不对,总觉得肚子有点痛,感到浑身懒洋洋。下班后去寝室,一个人也没有,便打了开水先洗了澡,洗澡面对自己的身体,她第一次发现自己有光洁的皮肤,水淋上去马上滑下来,依然那么细腻的。想想自己真是可笑的,常常自卑不如别人,真是一个笨小孩子,现在她摒弃了这个念头,她会很好的爱惜和珍惜自己的。在这之前,总是讲周新星是绿油油的一株小禾苗,经不起风吹浪打,又讲他幼稚,她以为朋友相处,不用太多的用心,随口而出,不允许讲这种话了。女孩尊重别人的个性,不要任性自己妄加判断。一个人闲着没事便吹笛子,有人来敲门了,是钟雨的声音,她很是开心说:

  “真想你,这几天还梦见你呢。”钟雨说:

  “你不高兴,有心事。”她的心中有点酸酸,本来她以为奇哥他们会约她出去,谁知连个影儿也没有。钟雨说:

  “去儿童公园?”她说:

  “去的。”钟雨说:

  “我们有好几个人一起去吧。”她说:

  “那我不去了,我还要去看外公外婆。”如果她一个人,她会陪着一起去,有好几个人,她就不去了。她说:

  “你能力算强的,明烟在夸奖你呢。”她很是开心地说:

  “你总该知道谁能力强了吧。”于是她看书,觉得有点悲观,又要在无聊的等候中虚度了。她实在有点恼恨自己,为什么要这样悲观的。

  晚上七点半了,她便骑车去外婆家了,一进门,外婆便问她:

  “你什么时候去家里,你大舅妈在说,你们村进水了。”她安慰外婆说:

  “外婆,没事的,村子进水,家里也不会进水的。”外婆总是牵挂着儿女。在外婆家吃了鸡蛋和绿豆糕,还有香蕉,便回厂了。话虽是这样说,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,也是很想,什么时候要回家一趟去。回厂后,看上一会儿书,便睡了。正自睡得昏沉的时候,听见敲门声,也听见了门外是奇哥的说话声,便起床去开门了,有点睡意朦胧的,她说:

  “我睡了,有事吗?”看见门外还有朱岸虎,睡意全消了,

  “啊,是你。”朱岸虎说:

  “没事,我们想看看你,屋里有人吗?”

  “没有,就我一个人,进来坐吧,下班后他们全没有影子了。”周新星说:

  “你这么早睡了?”她说:

  “只是今天。”他说:

  “你心情不好?”她有点感动,他总是善解人意。她岔开话题,找另外的话题。他们带来了书,她便问:

  “你有没有带来《毒吻》这本书?”他说:

  “没有。”她责怪他:

  “你这个小东西。”她问朱岸虎:

  “最近在干什么?”他说:

  “闲坐。”正说着话,又传来敲门声,楼英子和陈冬梅回来了,于是寝室里热闹起来了,六个人,大家都谈得很是融洽。木子李发现周春奇的口才很是不错,他不停地和陈冬梅楼英子交谈着,周新星也加和她们的行列了,朱岸虎吹着口琴。大家聊着楼英子家那儿的毛驴,陈冬梅家旁边山上的铁塔,大家都在说什么时候去朱岸虎家,去吃饭。木子李说起车间里的事,有点虚伪,有什么了不起,别人也有师傅的。快一个小时过去了,电风扇吹着,她觉得有点冷,坐到自己的床上去了,周新星提出要走了。大家便告辞了。睡下后,她有点悲哀自己的年龄,后来想通了,只要奇哥开心,快乐。他跟别的女孩相处,那个女孩能让奇哥感到自身的价值,那么她衷心的祝愿他们幸福。这样一想,觉得安定多了。很快也就睡过去了。

  一早上班,周新星说她:

  “你有点莫名其妙。”唉,真是的,她有点烦恼总压抑在心里的。朱岸虎走了,她也说不清,心中真想留泪。她说:

  “高兴的时候,大家一起分享,烦恼的时候,能帮助的一定帮助。”他说:

  “那就去他家玩,一个人也可以去的。”也真是的,少了朱岸虎,关系不象以前融洽了。朱岸虎敢说敢做,不象奇哥,想到了却缺少胆量,不象周新星,只是说说而已,算了,和朋友相处,能相处便相处,不能相处她宁愿孤独。本来她的朋友就不多,一个人也活得够充实,有了朋友会更好。没有朋友也照样生活。她有点悲哀自己,在外表上爱笑爱闹,可在内心深处,她实在是寂寞和孤独,有时她害怕独处,更害怕自己的想法。她总在无意中说起自己手臂上的字,是不是在冲动中干这件事很光荣?总大谈孤寂,是不是有什么好处?师傅又问她有没有朋友。她心中好奇怪师傅已问了好几次了。她说:

  “没有。”师傅说:

  “年龄不小了,二十三岁了。”她在心中想不会勉强自己。师傅说:

  “车间里这么多男青年,竟看不上眼?”她笑着说:

  “没有这回事。”于是师傅说:

  “你和周新星到底在不在交朋友?”她说:

  “怎么?”师傅说:

  “别人都这么说的,我认为不可能的。”师傅接着说:

  “你们不般配,一则年龄你大,双方各方面条件都要衡量,别人还说你师傅这么守旧,说我不知道。”她说:

  “师傅,假如真的谈起来,我一定会把听取你的意见,你总归和他们都接触的。”上次去上海的车上,周新星曾说过不要去东想西想,她认为是不可能的。她又讲伙伴的为人处事,说真的,她就是太坦率,叽里呱啦说个不休,她还说:

  “上次周新星说起想早点做,你不同意,他说他气得要命,睡了两个小时。”师傅听了哈哈大笑的。

  她有点任性。那天车间里有好些人,王小琴拿来了上次去上海的相片说:

  “木子李,你以后别拍照了,不是白眼就是没精打采的。”大家都在笑,争着看那此相片,有些是和应小水,周新星在一起的。师傅说:

  “以后有男朋友会小气了。”她一直压抑着,褚文军把一张她和周新星一起拍的拿过来,说:

  “这是父母作主,自己不同意的表情。”师傅说:

  “你叫和他们拍好呀。”周新星手上的照片也不肯给她了,在那么多车工面前,她拉着他的衣角,觉得有点下不来台面说:

  “不给我看,以后别和我说话。”转身便走了,她听见他在后面说:

  “别走,给你看。”她才不管,本来打算今天去他那儿,便也不去了,不喜欢自己象一团清水,让人一望到底,以后也不去夸张的说自己象个大人了。更不会对一个人妄加评价了,她是她,有自己的追求和目标,别再去嘻嘻哈哈了。

  去周春奇那儿说上一会儿话,她总是唠叨,在那儿时间也是过得很快,他谈起去看大水,一点也不壮观,又谈起去京华看大水,又谈起今天有的吃晚饭了。她象个小孩子,总是逗他讲话,后来她说:

  “你胆子大起来了,我站在这儿,你不满身不舒服,也不全身发痒,也不是眼中钉,也没有不如意。”他就是笑,唉,两个人交谈象过家家似的。她硬要骑自行车,他说:

  “那帮你去我家骑来好了?”他什么时候变得聪明起来了,其实去他那儿,也没有什么味,除了自责外,一点也没有什么好处的。以后不要去站了。她有时觉得挺不好受的。对于周新星,不能对她太了解,她有点怕,她总是压抑着自己。朋友们都回家了,她宁愿一个人独处。会让自己振作起来,不会让自己消沉下去。下决心以后她不想让自己对于他们过于亲密。她太低估了自己相处的朋友们,他们也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和交友的目的。而她总认为他们是小孩子。赵军也过来,开着玩笑说:

  “叫我亲爹好了。”奇哥也在起哄说;

  “叫亲爹。”她说:

  “不行?”他说:

  “那叫阿哥?”她说:

  “有两个哥哥够了。”这个男孩,她常批评,他瘦是天生,又没有办法更改,她又有什么理由讲呢。

  自从说过奇哥胆子大起来后,她觉得自己一下子累了许多。这几天强自忍住那种去交谈的冲动,可她变得非常无精打采,一点也提不起劲来了。真的,周新星那么关心她,她可不能为了一点感动而改变自己,小不忍则乱大谋。她不想去利用别人,更不想去玩弄别人。可她那么真心的对待别人,奇哥他们却常捉弄,而她有时就是这样,别人捉弄她,她还以为是真的,太傻了,可不甘心等待,更不会自暴自弃。她在心中对周新星说‘不要那么关心’,她很自卑,他的关心,会让她觉得更加自愧不如。和他们相处让她感到欢愉,过去的时候很美,现在也是美,她会非常珍惜相处的分分秒秒的,拥有了他,她会觉得生活很甜蜜,失去了他,她固然痛苦,但不会沉沦下去。她还是她,一个善良的她。她和徐师傅聊天时讲,如果有一个女孩能让奇哥感到幸福,开心,她会真心祝福他,讲这个话的时候,她感觉眼睛酸酸的,很想流泪子。为什么不懂她呢,她这个声东击西的方法太过于深藏不露,有时她虽然也讨厌自己,但十分尊重自己的感情,不想太委屈自己,活着,就要对自己的行动负责。她学乖了许多,对于自己的感情不想再泄露什么,没有爱也没有恨,只会默默的承受着一种莫名的苦痛,一切就象蚕一样用一根丝线紧紧的保护起来。对于看界,她有一种看破红尘的念头,算了,她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填补,有空的时候,可以多看看书,天晴的时候,可以一个人去看山,不会太约束自己,雨中会一个人静静地漫步,想同学时就可以通上一个电话。想到了很多事,为什么不去做呢,只要负起自己的责任,管别人的眼光如何呢,她喜欢自己,一个充满杂念的她。

  她心中想着周新星一定以为她很肤浅,她竭力让自己忙,不要静下来空想,她从车床那儿走过,给他微笑,他竟仰着头不理睬,她摇摇头,便也算了。他等她走过去才叫她:

  “木子,照片让我看看呀。”她竟会满面笑容地岔开话题说:

  “你给我吃的桃子真酸,咬了一口,大呼上当。”那是不久前他带她吃的。他说:

  “不酸的呀。”他还说:

  “褚文军在说王小琴说‘拍又要拍,又分得那么开。’”她心中说‘管他们什么事,真好笑,褚文军又算老几呢’。她说:

  “不给你看照片,这几张照片人家在说了。”他说:

  “你很气愤?”

  “不,感到好笑。”她连忙加上一句:

  “还感到惊喜。”本来想说惊奇,待一想,变成了惊喜。他说:

  “你很开心是不是?”她忙瞪起脸说:

  “谁不开心。”她走了。后来去他寝室拿红花油,涂乌青处,上午帮陈冬梅她们拎箱子,拎了一只,碰到腿上,肿了一块,走到他的寝室,她说:

  “我要洗手。”他正在烧电炉,说:

  “你今晚在我们这儿吃?”她说:

  “谁要吃。”

  “不吃算了,少你这个宝。”他拿出了照片说:

  “蛮可以的呀。”他硬要看她的照片,让她去拿,她说:

  “不行。”他说:

  “叫你姐还不行吗?你也太差劲了。”她说:

  “差的话,还会等你给你伞的?”他自顾自走了,要她走过去,她说:

  “嗯。”便走过去了,在雨中的她,不再嘻笑,他有点心痛说:

  “快点走。”并把伞给拿过来了,小弟弟不错。

  她是不是显得有点小家子气了,竟会缠着周春奇去开他寝室的门,结果她拿走了那张三个人的照相,是她和应小水周新星一起的,当时周新星不肯给,她发现周春奇在嘻笑中很是面善,他说:

  “不行,周新星要骂的。”于是他的脸色变得有点难看了,象和谁吵架似的,她心中有点害怕,但脸上仍就象小孩子一样缠着他,硬拉着他的手不放,结果,他便任她胡闹。后来杨凯仁过来了,她拿走了照片。很快周新星进来中间库,她问他:

  “你有没有去过寝室?”他说:

  “没有。”她说:

  “我把相片给偷来了。”他说:

  “那你给拿来吧。”她说:

  “我换你一张?”他说:

  “不要,要这张。”他说:

  “你这样做,我对你不信任了。“她说:

  “我又不要你信任。“他气哼哼地走了。她感觉她会失去一个朋友。她去输库单,打印了‘生命的永恒’这几个字,把它剪下来,去车床那儿放在周新星那儿,他看了脸色不好。

  吃过晚饭,本想着一个人撑着伞雨中漫步行走,一场照片风波,结果一点也不想出去。便看书。过后便睡了,结果到了八点四十五分,实在是有点担心,怕失去一个朋友,便穿上衬衫和郭珞琳一起去他们寝室,他们已睡了,她敲门,听见奇哥说:

  “谁呀?什么事?”她说:

  “我。”

  “我什么?”奇哥起床,他开门了,赤着膊,他说:

  “进来吧。”她说:

  “你还没好呢。”他穿上一件背心,坐在周新星的床上,周新星,孙炎军睡在床上,裹着被子,周新星蒙头大睡,孙炎军在听唱歌。她说:

  “我睡下后做了一个梦,梦见周新星气得要命,便过来了。”他们开玩笑说:

  “这么关心呀。”周新星装作醒来的样子,说:

  “热死了。”她呆了十分钟,借了本书,便说:

  “不打扰了。”便回自己的寝室了,他们竭力让他们多坐一会儿,当然不好意思再坐,和郭珞琳睡在一起,马上便进入梦乡了。

  一早上班,便觉是昨天是不是太傻了,周新星真是一个小男孩,算服了他。不过以后不会再深交下去了,因为他根本不会迁就她,算了。有时她犹如一头困兽,她总喜欢用命令的口气去和别人说话,好象自己很是高人一等,真是可悲。临下班的时候,去周新星他们的寝室,拎去了一把热水瓶,趁机给周新星拿去了照片,这么婆妈的男孩,太注意细节,担当不起大事,也顺便给朱岸虎带去一封信。推开他们的寝室,正在吃饭,她说:

  “给你们拿来了热水瓶。”他们忙说:

  “谢谢你了。”她便转身走了,他们叫她等一下,她还是没有停下来,她觉得好委屈。去他们寝室,审问象做贼似的,为了不失去朋友强自忍着。下班后,她一直练字,可总是心不在焉的,她心中恐惧,多么想有一个人陪着去走走,消除心中的孤寂。她鼓起勇气走出去,戴着一把伞,一个人默默地走着,走了一半路,碰到了陈如继,便带上她去城了,当然她去外婆家了,刚好要路过的。

  一到外婆家,外婆总是惦记着妈家里的事,她却显得无所谓的样子,因为她正碰上烦恼,所有的一切对她来讲好象都无所谓似的,真是自私的一个女孩。和大舅妈一起去看洪水,三十六洞的水位已经很高了,台阶已全部没在水中,混浊的水,白茫茫的一片,岸边有许多人在看。她伏在舅妈的肩上,有旁边的人在问:

  “你女儿?”她接口说:

  “不,我叫舅妈的。”舅妈便说:

  “是大姐的女儿。”他回了一句:

  “长得漂亮的。”她在心中想,讲话也太随便了,睁着眼说瞎话。舅妈说:

  “可以给我们做介绍。”于是他们在聊天了,说着妈的脚有点病,又问起嫁到什么地方去,她俏皮说:

  “嫁到我爸爸那儿。”旁边的人笑了。她就是有一种自豪感。他们说:

  “我们都是你的舅舅和舅妈。”她也笑着说:

  “那就和舅舅舅妈开一个玩笑。”大家看着洪水,个人的表情不一,上年纪的忧心冲冲,谈论着今年的收成什么,年轻的在说水位这么高,姑娘却总是有点怕。和舅妈回外婆家了,很快她就回厂里了,一个人在路上走着,唱着歌,夜风冷冷的袭击着她的皮肤,昏暗的灯光下,行人匆匆,她觉得自己好形影孤单,又有点自怨自艾了,女孩,应该是坚强,为什么要如此不堪一击呢,会想到朋友的不忠,不,不是这么一回事的,她交的朋友都对她很好,只不过是自己太任性了,许多事情是她任性引起的。去杨迪燕那儿拿花,是她的,养不好,杨迪燕拿去养了。花没看到,她感到很绝望,便想起那盆希望,可杨迪燕不肯了,她觉得满肚子不舒服,当然也不要表现出来,只好闷闷不乐的回自己寝室了。

  第二天醒来,她总是做梦,很累接着睡,7点零五分,被楼英子叫醒了,来不及蒸饭,叫铣齿组的宣军守带去蒸了,师傅给她一个鸡蛋,她吃了再咬了几口饭团。周春奇进来说:

  “小东西脾气这么差。”她说:

  “我好的。”不要责怪她,一切都是她自己造成的,失去了他们,固然痛苦,她仍就会保护自己的。没有朋友,她就是自己的朋友,陪着孤寂。不过,她是有点闷闷不乐,总以为是朋友背叛了她,不,是她自己任性,要让自己高兴起来,一点点小事就能打倒她,太可悲了。不想让周新星引起误会,她强忍住不乐去车间,去周新星那儿,问:

  “车铁件有味还是还是车铝件有味?”他说:

  “想不清明烟的按排,杨明永是车铁件的人去车铝件,我车铝件的却去车铁件了。”他接着说:

  “昨天去看大水了吗?”她说:

  “去的,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去?”反正叫他们又不会去的,早已对他们不抱希望。去周春奇那儿,大谈洪水的厉害,从他的口中,知道他们的行踪,她刚出去不久,他们去找她没人便也出去了。他问:

  “你没有自行车呀?”她说:

  “我走着去的。”他说:

  “我在公路边踏进了一个水坑里,别人笑死了。”她说:

  “浦阳江的水位实在很高了。”他说:

  “去你家看看?”她说:

  “好呀,今天晚上就去。”他又摇头。她仍就是和他们嘻嘻哈哈,但在内心已和他们隔了一道隔膜。这次算她瞎了眼。她不得不这样安慰自己,不是说过失去朋友还有自己呀,可她实在是振作不起来,感到特别累,她想哭,可还得让自己过得快乐呀,她觉得头痛欲裂,其实她很孤独和寂寞,如果仅仅为了一张照片而失去一个朋友,那也太可悲了,如果她们的友谊系在一张破纸上那更可悲。想起相处的时候有争论但更多的是欢乐,让她刮目相看的是去上海的那一次,那一个晚上电话打不通,她很是自卑,觉得世上她是最没用的一个,那个男孩给她自信给她自尊。她知道她任性,如果她的任性伤害了那个男孩,她拒绝让自己自暴自弃,人生总有几步关键,一步错了,步步错了,想认识的人喜欢的人不理睬,不能爱的,却又如此,算了,她心如止水。

  这天晚上和郭珞琳骑车去家里,先去车床借朱建科的自行车,说:

  “给别人借去了,周新星不是有呀?”她说:

  “他明天上中班,白天自己要用。”杨明永说:

  “上白班。”去徐青周那儿也给人借走了。便向朱权仲借,他在镇校做活,那儿现在没活,便在这儿帮忙。他借给她,很高的赛车,让郭珞琳带着,太高了,便去二舅家换自行车的。

  一路上骑得飞快的,到了五浦站那儿,她简直无法想象洪水淹进来的时候是怎样一副情景。一片汪洋,村桩,公路全都半沉在水中,水上漂浮着很多少物件,空气中还有一股柴油味,几只船只在接送客人。水位已经退下去许多,淹没的痕迹依稀可见,山上的沙石塌下来许多,露出新的泥沙,让人看着很是恐怖的。她们沿着堤坝走,到处都是污泥,水进入农家的房子,埂上有许多家具,都是大水来时,农民把东西搬出去,防止浸在水中。面对洪水,她的心在抽紧,想到几千年的大禹治水,三过家门而不入,黄河流域洪水泛滥,百姓生活惨不忍睹,她还觉得就是那么一回事,心中还在笑话别人,而现在才深深体会到这其中的滋味。她觉得人有点飘飘然,没有力气,这个场面有点浩大,可憎可恶的洪水,让多少农民的心在下沉,多少希望多少梦想,尽在这短短的几分钟内全被破灭。当然也过不去家中的,便返回,回来时天好昏暗,她们和几个男孩一起到了城里,都不认识,但在晚上大家做伴也没有关系的。

  到了中医院门口,便买点水果去看小姨,恰巧二舅和舅妈也在,坐上一会儿,二舅说:

  “木子,你也太忙了,这么会走来走去,去看大水还跑这么远的路的。”她笑着说:

  “我还是安稳的,不然的话早给你带去外甥女婿了。”她抱着小姨的头撒娇着,二舅妈又开玩笑说:

  “瞧,和男朋友这么亲热的样子,用到了小姨身上了。”同病房的人哈哈大笑。原来的两个都已经出院了,新近又住进来两个,一个是洪水来了,大家在搬东西时摔伤了脚,一个人是弄伤了手,她觉得有点气闷,和郭珞琳去街上转了一圈便回厂了。睡下后心中老是折腾着,为什么奇哥不关心她们那边的洪水,他们明明知道她着急,要就是不肯迁就她,多少次的希望在等待中破灭,狂热的心趋于平静又趋于心死了。

  这几天看着周新星的施工单,他做的零件数量总是有个8的,连续好几天了。她便走过去,不知是她的敏感还是他真的有什么,他竟然会脸红了,问他:

  “你这个数字怎么回事呀?”他说:

  “心情不好。”他拿好了工件顾自干活,她便等着,看他会不会回头,他车好五只,回过头来,见她还在,他说:

  “何时陪你看大水?”她满面笑容,摇着头说:

  “我是问你,这几天你干活有点毛病了。”他象孩子似的天真笑容,说:

  “没有事情做,玩数字游戏。”她竭力避开那些谈及私人的话题,交谈些公事便走开了。她在心中想,她已经失去了敞开心扉那扇门的钥匙了,周新星也失去了倾听的资格了,他有点忧愁,夹着点忧伤。人的一生总是在不断的失去,不断的拥有,失去的不想去怀旧,拥有的会倍加珍惜,上班的时候不允许笑闹,下班的时候不允许孤寡,生活是给自己看的,要活得充实。不怕一个人面对现实,好久好久了,缺少着一种勇气,不是说过,没有了朋友,自己不就是最好的朋友吗?不要让朋友替她操心,用自己的方式过活。好久好久,总感觉负着包袱,感到活得太累太累。周新星、周春奇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,不会去改变他们,奇哥的梦她抓不住,周新星的梦她放弃,她依然是她,一个充满活力的她,多少个日夜在沉论,在自暴自弃,要好好利用自己,不要生活在自卑中。而她总是自责加上他责,实在是孤寂,过去那种恐惧又重压在身上。一方面她为失去一个朋友而痛惜,他们也不来看她,另一方面她也不肯过去也感到可悲,友谊也是够可怜的,经不起一场别扭的,要振作起来,不要只关在寝室里看书、空想。失去了一个朋友有什么可悲,要紧的是自己重新振作起来,每天晚上她总感觉心慌慌,不要祈求别人来看她,也不要别人的怜惜,要自己自强不息。敢说敢做的她,也不要受点委屈就一蹶不振。

  周春奇是不大善于表达,过去她所做的一切都很幼稚,以后她将不要自己那么多情,所有的一切她都不后悔走过,过去的她不管有多大的错误,已属于死神,要紧的是现在。她不会沉沦,与自然呼吸,又有什么觉得不好呢。实在是悲叹世界竟然会这么小,多少日夜思索,多少日夜梦想,得知一个消息,尽让她震惊,让她心悸。那天满怀喜悦地从奇哥那儿拿钥匙,他来拿的时候还满面笑容,还的时候却是紧绷着脸,她觉得心在抽紧,总是抓不牢他的心,永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。回来后郭珞琳躺在床上说:

  “木子,你知不知道周春奇曾追求过的女的?”她才那么傻,直截了当的说话,她笑着说:

  “你说说看。”起先,郭珞琳不肯讲,后来说:

  “周春奇曾追求过楼英子,晚上常听的那付耳机也是他送的。”她觉得自己好傻,心中苦笑着,她能有什么表示,她过去常说他胆小,不,他不胆小,他办事很有分寸,她常说他素质差,他眼光不错,楼英子是个好女孩,她漂亮人也温柔,事实上,楼英子每次提及周新星去她家的时候,说周春奇也去的,她就是有一种预感,事情不那么简单的。她想得挺好的,把书给周春奇,再去问一下周新星有没有回家,可到了周春奇那儿,把书一放,却不敢把话说出来,转身就走了,周春奇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,他没有开口,她也没有细想,便骑自行车去外婆家了。实在是没趣,一个人又不想去逛街,鼓起勇气想去,二舅妈说:

  “有几个钱不好攒起来的。”于是打消了去城里的念头的。到了寝室,想得有点心痛又有点心悸,唉,为什么会这样。回厂后去洗衣,而后看书,9点不到便睡了。这几天人特别累,很是疲倦,友情又有波折,真烦。

  一早醒来,便觉得又是没有希望的一天,上班后周新星很迟进来,还一脸的倦意,她说:

  “你的眼睛有点红,为什么不去看医生,昨天看你的眼睛有点不大对头。”他闷闷不乐走了,没有开口讲话,她是不是过于罗索了,懒得理睬她,唉,对于朋友的友情,也算是看透了,她觉得有点害怕。昨天她还在想,去对周新星说看一下眼睛,晚上不要顾自看书了,可她过去的时候,他恰巧不在自己的车床边,于是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的。

  临下班时,她到车间那儿,看到了周新星,想想也是奇怪,她有一种牵肠挂肚的样子,她等他车好十只零件,他回过头,看到她笑了,她说:

  “眼睛不要紧吧,昨天晚上就可以去看医生了。”他说:

  “没有想到会这么严重的。”他接着说:

  “本来迟到要罚款了,6点35分,周春奇才叫醒我,我碰到了检查组的人,说是要罚款,我说是到你们那儿拿施工单,你说我眼睛红肿,我才想起去医院的。”他说:

  “去医院看眼睛了,在做活时铝末子不小心溅到了。”是不是巧合了,什么时候她变得关心起他来了,也许是上次去上海那几个小时的相处,感觉他长大了。她希望周新星和周春奇都过得快乐和幸福,毕竟她们曾相处过一段美好的时光,那个时候,心中有个影子,她感到很是开心的。她说:

  “嗯,我向明主任提起,她还显得不以为然,我说是较厉害的。她才不言语的。”她问:

  “怎么要一天的,。”他说:

  “早上睡了半天。”她说:

  “你一直是乐观的,有什么不开心?”他说:

  “上次我正在迷惑,你走过来说书自去楼英子那儿拿,我的东西你这儿没有。”他说:

  “当时我就想多年苦心经营的关系仅仅一张照片而毁掉了,觉得太不值得了,那张照片我宁可不要。”她说:

  “不是的,你说过你比我更喜欢那张照片,那我情愿给你,你在我这儿是只有一本书,怎么还想从我这儿骗些东西呀。”他说:

  “那么我讲错了。”

  “嗯,你讲错了。”他说:

  “我打好了腹稿,准备向你说,要么写信给你,正在矛盾中。”她不知道他写的水平怎么样,看样子,这个男孩真得关心她,她是幸运的。他说:

  “写了,更怕你越发生气。”她站在他身边,说:

  “周新星,我为什么会生你的气,光凭那次你送娃哈哈上来这就够了。”他说:

  “今天天气很好,解开了心中的疑团,没什么好生气了,一来是你的缘故,二来是身体不好,我又感冒了。”她说:

  “当我不开心的时候,你们逗我开心,现在你不开心,我挺希望你能开心,可惜我没有你们的能力,但我真的要你们开心的。”他说:

  “我能给你只有33.3%,,另外朱岸虎有33.3%,奇哥那儿有33.3%。”她说:

  “我呢?”他说:

  “当我们三个人都无能为力的时候,那就靠你自己了。”她觉得眼睛酸酸的,其实她总是言不由衷的说着话,说着不是自己想说的话,周新星的和她的想法一样,她也在想他们的友谊经不起一击,周新星是善解人意的,可惜她总是任性。一站又是半个小时,她又破了自己的誓言,不再和他交谈思想,他也失去了资格,可在不知不觉中,她打破了誓言,真是的,看样子,朋友僵场了,是需要一个调解人的。她在心中想‘周新星,我已放下所有的梦,心如死水,再关心我,也是白搭’。唉生活总是有些隔膜,奇哥,她就是一个矛盾的主体,什么时候她活着不用感到太累的。杨明永招手叫她过去说:

  “周新星给我作介绍。”她问:

  “好呀,是谁?”他说:

  “你呀。”她说:

  “可惜你是弟弟呀。”他说:

  “常言道,有钱老婆大。”她说:

  “可惜我没钱呀。”他说:

  “那没有关系的。”当时车床那儿有许多人在,周新星,蒋宇也在,她眼光的余角弊见周新星的脸上有点默然,可爱的男孩,总是乐观的。后来她在她的抽屉里发现了几张纸,那是周新星写给她的。

  木子:

  我用文字来表达我内心所想的,对你还是第一次,因此我心里总有些忐忑不安的感觉,特别是在这种你我情绪不稳定的时候,我总是急性子的,对于这种疑惑心中如果没有确切的答案,我就安不下心,于是,我按捺不住自己情绪的激动,向你说几句。

  今天下午,你或是无意的一句‘以后我这儿什么样都没有了’听到这句突如其来的话,我的心好象被你深深地划了一条无法愈合的伤口,为什么怎样呢?只为了那张照片,竟使你生气于我到了这种程度,谁料这是一张三人面带笑容背后居然是一场纷争的照片,难道那张条子上的短短几句竟是你人真的性格写照,这我丝毫无法理解。

  木子,你对于这张照片的忠爱,我是可以理解的,但是你好象忘了一点,照片虽好,终归有值,友情珍贵,却属于无价,如果是一张照片使你在我面前变成一团模糊,这真是一件很可悲的事啊!高山流水觅知音,觅着一二知音好友,如古人般地对酒当歌,是我人生一大乐事,因此我不在乎曾经拥有,我只在乎天长地久。

  再说你‘生命中的永恒’吧,我不知道是你从报刊上撷取,还是你自己用打字机打出来的?有确,这几句话很确切地符合你的性格,但是我认为,你这样的性格是你内心的矛盾。一方面,你具有浪漫的性格,具有浪漫性格也就有了个性,敢说敢当,敢爱敢恨,因而雨中你踏歌而行,风中你欣赏枝叶飞扬,而且能在晚上想象宇宙的生生息息,简直说你贴近自然,与自然同生同息,你应当有蓝天般的高远明丽,有大海般的深邃豪放,可是你另一方面的任性与脆弱却使你成了一株在温室中长大的花朵,禁不起自然的风吹雨打,这样你谈不上与自然同生同息。

  木子,我不是经常跟你说,现实与想象完全不能统一,终归是有差距的,就唯物论的原理一样,存在决定意识,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个性,有自己的处事方式,他不会在每一件事情上隶属于某一个人,而人的一生一世,碰到不如意或挫折,不知有多少次。如果每一次的不如意和挫折都使人郁郁寡欢和自暴自弃,试想一个人活在世上有什么滋味,无异于行尸走肉。

  我写到这儿,想讲个故事给你听,有一个乐天派,有一次在一幢高楼上工作时,不小心摔了下来,他在摔到地面的这一个短暂的时间,向他经过每一层楼探望的人们说‘瞧!我现在还没事。’我想,一个真正浪漫的人一定是挺乐观的,试想一个整日愁眉苦脸,树叶掉下来都害怕被打破头的人,你想象他能潇洒、浪漫得起来吗?李白之所以誉为‘浪漫主义诗人’,因为在他眼中,自然之中的大地、山林、河流、草木都是有生命的。他歌颂、赞美一切,而杜甫、白居易所见到的是民间疾苦,因而诗歌多描写的是很现实的。如果杜白在写‘朱门酒肉臭,路有冻死骨’一些诗句的同时,再誉为浪漫,那简直是‘无病之□□’一个人只要有‘由于我的存在,世界就是美好的’信念,那么,他就真正明白什么样是浪漫,什么样才是真正的生命永恒。

  看了我的罗索,你是咆哮如雷,或是抚掌一笑置之,我无法得知,我总希望你能快乐,笑口常开,不要那些任性、脆弱,真正浪漫。周新星1994-6-18

  这个男孩倒也是心细的,过了几天她也给回了一张纸。

  周新星:

  你的钢笔字写得挺捧,真的,很流利,有棱有角,挺羡慕你有一手好字。不,我不会抚掌大笑,更不会笑而搁之,想反,我挺感到幸运,被人关心着。告诉我,为什么要这样关心我,我是很任性的,爱吵爱闹,会哭会笑,竟会有人关心我,况且那一次我任性地和你拍照,你为了在许多人面前不让我难堪,迁就着我。我又不给你看照片,你怎么想的,也不责怪我任性,也不骂我太不够朋友,唉,其实我总是惹朋友讨厌。

  我觉得有点默然,那几天我也在想,我们的友谊系在一张小小的照片上,随着丝线的断裂而毁灭,那岂不是太可悲可叹了。照片你说过你比我更喜欢,那就给你吧,可在我心中有一种预感,那就是以后我不会再和你们嘻笑了,我以为你在捉弄我,现在我改正,那是一种错误的预感,对不对?好几天,我在上班的时候我能谈笑自如,可在下班后,我实在是疲倦,我在想过去相处的时候。记得那一次去陈冬梅家,大家也有心中疑问,你知否,那几天师傅不在,白天我依然乐观,可你知否,晚上我精神有多紧张,我多么希望能和朋友们一起出去游玩一下,可偏巧那天我们也约好去师傅家,你知道,白天上班你说今晚出去,我有多么开心,结果呢,我到你们寝室,说我有事要出去,看你们玩乐得很开心,我咽下了下半句话,便出去了。很早从师傅家回来,我知道你们是没有人在寝室的,我没有生你们的气,只不过挺羡慕你们有许多人在一起,而我总是被挤在外面的。接下来的几天我不高兴,因为我自怨自艾,想有烦恼还得自己去解决。我真得是任性了,有朋友在关心,为什么不走出自己封闭着的门呢。

  你写得挺好的,我是矛盾的一个综合体,有许多时候我总是有太多的顾忌,我感触很深的还是那句无病呻吟,我欣赏李白的诗句,豪气万丈,视野开阔,也喜欢杜甫的忧国忧民。我的想法有点不切实际,有点疯狂,于是我就是找些史实小说看看来中和中和古怪的头脑。你一点也不罗索,其实我总是让自己隐藏着,我烦得厉害的时候,我站在你旁边,你会让我开心,可太多的时候,那是不可能的。因为你也有自己的生活方式,我的加入会改变你许多,我希望朋友们都有自己的个性,不要太迁就了。有时大家都迁就着,都以为对方会开心,而结果呢,可能不会收到预期的效果。朋友相处贵在相知,一点点矛盾,一点点风波会让人觉得友情更加可贵。

  那些字是打印出来的,因为我特别喜欢‘生命的永恒’这几个字,那时,我对自己产生怀疑,便想打一张自己真实的写照,可是当时时间来不及,打印出来后,一切觉得有点茫茫然,忽发奇想,让你看看,便剪给你了,谁料却引出你许多字来,我看了,觉得我很幸运,真的,因为我不是孤独的,至少你在关心着,对不对?其实我也希望你开心乐观,为什么要说不在乎曾经拥有,而在乎开长地久,不,不,我在乎拥有,我珍惜朋友们相处的分分秒秒。

  那句话我本来会说的,那天去你那儿,看你瞪着个脸,心中微叹一口气,本来我想和你说话,可一看那阵势,心自怯了一半了,算了,书要你自己去拿,我这儿没有你的什么了,不,其实那天你心情也不好。那天你说你将不再相信我,如果我把照片拿走的话,我孩子气地说随你便,不要你信任。你竟然大人似的一个转身走了,唉,你带走了一个希望,不过,现在,嗯,另一个希望在升起的。剑男1994.6.22号

  晚上,寝室里就她一个,室友们都出去了,她在寝室里给郭珞琳留了字条,说是等下去102寝室叫她。她7.45分去,周新星正在床上看书,她敲门进去,他说:

  “噢,等一下。”她望着天空中的雨,心中觉得很是空虚,似乎过了长长的一个世纪时间,门开了说:

  “进来吧,正在看书,”他感冒了,有点忧郁。坐下后,互相找着话题,她东问西问,他也挺有耐心地解释着,谈着画家,谈着文学,总感到别扭的。他说:

  “你一个人在寝室?”正说着,周恒悟来了,于是有了新的话题,气氛也变得较融洽了。谈着儿童公园的趣事,谈着洪水的可怕,快9点了,压机车间的小胖来找周新星叫找一下电工,周新星很是热情的帮他找了,还请小胖坐下来。小胖口中说着:

  “不能坐,我们寝室里要骂我的。”而实际她却坐下来聊天,周新星说:

  “金工车间只有木子李没有按排,大家要努力追。”他善于谈吐,乐得大家哈哈大笑的,而她却从这谈吐中看到自己的悲哀,真的。以后她会很少去他们寝室了,她的心也太滑了,当初的影子也不复存在了,周春奇无视她的存在,朋友,只要心中有她,她又何必太贪心形式上的那种朋友呢,拥有的她会珍惜,嘻笑不属于她,她将走出自己的困惑,重新找回心中的梦。室友没有来,她便去热处理车间看一下再回自己的寝室,她心中很不高兴,一直闷闷不乐,唉,总以为和室友相处关系不错,留了字条竟然不理睬,算了,以后她会小心的对待别人的。

  自从得知那个消息后,她觉得自己不用再迷茫了,她有一个清晰的答案,为什么奇哥给她冰冷的感觉,原来他早已有了意中人,他们一块回家,一路上虽然不讲话,但旁边有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孩,何乐而不为,他爱回家,原因在这儿,他不表达,原来他心中有底。当时的她有点气愤,有点委屈,她问过周新星:

  “周春奇有女朋友?”他说:

  “绝对没有。”奇哥瞒得好辛苦,那么她去接近他的伙伴已失去了意义,现在她想通了,人又何必那么自私呢,她希望她喜欢的男孩过得幸福。她爱多想,她们仅仅是朋友,再发展下去,将是一个阴影,她会负上沉重的十字架,她不会再快乐了,真的。想起来就是绝望,那就不想吧。

  为了让自己不要陷得太深,她只有拼命地让自己忙起来,努力工作,不要让自己觉得有空,她害怕去想。每个人都有爱的权利,她除了祝愿和羡慕外,她能说什么。唉,早知道想的和事实差距很大,她能受得了这个挫折,但愿他能幸福。她的脾气实在是差了,本来挺好的,郭珞琳用手摸着她的脸,她好反感,冲口而出:

  “我讨厌这样。”对方不再言语,她知道她太过份了,唉,好好的乱发什么脾气,最好闷在心里,不要说出来行不行?真傻,是个傻女孩。一万次的许诺,一千个决心,一百句的甜言,十句的密语,她不再对他们信任,拥有自己才是可贵。她相信自己,她就是独特的。

  她总是那么随便的语气.快下班的时候,她和郭珞琳约好骑车去车站,向周新星借自行车,他问:

  “干什么?回家?”她说:

  “你怎么知道借车是回家?”他说:

  “那去哪儿?我也去。”他显得很是急切的样子。她说:

  “好呀,人带一个去。”他说:

  “什么地方?”她不想回答,转身就走了。又去问周春奇,他说:

  “好的,干什么呀?”她没有回答,心中想‘你只要借给我自行车就够了,不要管我干什么去,况且也不用关心人,要知道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的。’

  换好衣服便回家了。夏日的夕阳,在落日时也依然灼热逼人,藏在郭珞琳的影子下面,自行车骑起来虽然有点风吹得袖子飞扬,可依然炎热。买了西瓜等车子等得心急,好不容易上了车,车上有一个男的,长相挺面善,便攀谈起来,问他洪水淹没的情景,于是聊得起劲,问在什么地方上班,在哪个车间,又谈到公交车,到了墨城坞,那儿公路上还有点水,汽车开过去,水花四溅,象回到了那汽艇上似的。

  到了家,哥,爸正在吃饭,妈便去烧菜了,郭珞琳也很自然地叫着爸妈哥,一块吃了。大家显得很是高兴,木子李说话也特别多,别人走进来,木达,阿仕,还有一个小学同学卢燕平,他们说:

  “老远的路就听到木子的讲话声音,象个小喇叭。”于是便讲笑着。饭后,便去小店买扣子,去小伯家,看上一会电视回来后便睡了。睡下后,总是一不小心地想起奇哥,她觉得很是心烦,爬起来去扇风扇,又去平台乘凉,一点倦意也没有。后来想到心静自然凉,便慢慢地睡去了。中途醒来看妈花白的头发,削瘦的脸,为她做衣服本来很迟才睡去,她总是个不孝顺的女儿,在家她总是要逗所有人的开心,总是扯起喉咙叫得很响,满屋都是她的笑声,而她总觉得她的笑声有点虚假,有点刺耳,讲话过后总有一种精疲力竭的感觉。为什么不在家安心地帮妈妈一点忙,而总喜欢象小孩子似的东走西逛的。

  早上起来后先梳理完结,去桥上等车子,实在是等得不耐烦,好不容易车子来了,哥哥的脾气也是很倔,她才不敢有太多的撒娇。车上的人谈论着洪水,她不时也加入他们的谈话中,以后要学会安稳点。下了车便直接到厂,到了寝室,顾不得什么忙着换衣服,背心也穿着反了,真是越着急越乱套,还得沉住气来的。上班了,看见奇哥,怎么也笑不出来了,总认为他在欺骗她,不,他根本没有欺骗她,他也没有给承诺,其实都是她的缘故。算了,别再去深交总可以了吧,对了,就让她们不要过分亲近,直到从心里淡忘。去车床魏建东那儿说回家路通了,周春奇竟会用手拍她的双肩,假如不知道他的事她会很开心,知道了觉得有点虚伪。去台湾数控车床的时候,张泳汉说:

  “昨天口渴,做梦都在喝开水。”结果她接下去直接说:

  “还有做梦都在小便呀。”他们都大笑了,她差一点就脸红了,真是的,有点莫名其妙,很快醒悟到对方是小伙子,容不得她如此放肆,她赶紧溜掉了。

  吃过中饭洗衣服,洗饭盒,蒸饭,在炎炎烈日下走来走去,不觉有点头晕,唉,走个路脚底都在发热,真是可怜的人。有赵军的女儿在检验室,他爱人抱来的,木子李逗着小婴儿,小姑娘长得很是小巧,大大的眼睛,白白的皮肤,好可爱。周春奇推门进来,给毕家定一张创可贴,她才觉得自己好粗心,明明看到毕家定弄伤了手在中间库,却也没有想到去拿创口贴。奇哥也没有声音,拿给毕家定便走出去了,及走到门口才回过头来说:

  “木子李,你的自行车钥匙,周新星要骑了。”她说:

  “噢,我也不知道放在什么地方了,找到了,你拿给他。”他说:

  “周新星在寝室,你拿过去好了。”他转头便走了。唉,少关心她,会失去控制。于是她便去寝室整理东西了,找到了钥匙。刚走到车间门口,老远的路,周新星就在叫了:

  “木子,找了你许多时间。”

  “噢,知道了,这就给你送来了。”太阳猛烈,她正胃有点难受,一手捶着头,一手拿着一块饼干,他说:

  “你还有点瞌睡的样子?”她说:

  “没有。”他很是开心地在说:

  “寝室里还有西瓜,要不要吃?”她说:

  “什么时候?”

  “现在。”其实她对于西瓜一点也没有食欲,对于他的寝室,总觉得有点虚假和丑陋,她才不会让自己再受骗。她摆摆手说:

  “算啦,不去了。”他说:

  “噢。”声音低下来,又说:

  “那自行车呢?”她指了指车棚,她变得有点懒得和他们接触了,一切感觉都将不是喜悦而是一种丑恶了。以前的她自愧不如,现在的她昂起了头,楼英子絮絮叨叨一副小市民相,东要责怪西要责怪,是奇哥喜欢的人。她要抓紧时间,有许多事情等着她去做,没有必要把时间浪费在这方面去,让她试着去忘却他。唯有拼命工作,让自己不要有空闲的地方停下来。每当静下来总会想到那个问题,不想再逃避了,让她鼓起勇气面对这个问题的根本,以前她显得幼稚,但现在觉得该长大了,不要任性。总以为漂亮的女人大都肤浅,在相貌上,她是平常的,但可以用丰富的知识来掩饰这个,多少人是其貌不扬,难道拿破仑是美男子?贝多芬是吗?那就不要自卑,感情这码事实在是不能勉强的。不是说爱过一次并不表示没有真爱,爱过几次并不表示次次不是真爱。虽然他没有告诉她,但她一直在等待,她陷进去好深好深,但现在知道也为时不晚。总归是她自己的想法,奇哥又没有给过她什么承诺。古人说过,明知晚上要死了,早上仍就是孜孜不倦地学习。她不比别人差,老早说过,身体上的缺陷,长相上的缺陷,可以用别的方式来补偿,即使她一生坎坷,到处流浪,品尝人世间的人情世故,世态炎凉,用她的笔,用她的观察写出一个生动的故事,那么一生又何乐而不为呢。他只能作为梦中的男孩,当她孤军奋战时咸到疲惫时,当她一个人寂寞时,让她静静地想着也是一种享受。她们又不是生活在梦中,生活在现实中,有差距,爱的并不能结合,结合的一定是她喜欢的,不是这样,她宁愿独身。每个人都有爱的权利,不否认她喜欢一个男孩,可他有了意中人,于是她不再让自己再患得患失,一个人自由的生活,虽然感到绝望,但除了祝福外,不会去诉说什么委屈了。以后她会认为是那种心头有伤痛的男人才会是她的依靠,别再去想他了。刻骨铭心的一种相思,他会品尝,她心中不忍,可又无法改变,让他用自己的方式去解决自己的问题。不管怎么样,只要她充满爱心,友谊之门始终向她敞开着,除非她自愿封闭,不,为什么要让自己过苦行僧的生活,因为这件事而让自己郁郁寡欢,那太不值得了。周春奇仍就是朋友,在心中的影子依然清晰,不后悔。以前是她不知道,现在她知道许多怪事后面的真相,她会退出那个圈子,跳出自设的陷井,感叹世间竟会这么小,好象冥冥之中让她学会思考,不,不要多去想了,一个疑团解决了,要重新认识自己的价值了,不要太浪费自己的精力和时间了,过去的已经属于死神,新的生活从今天开始。

  她又闷闷不乐了.去车间拉电磨轴,看见对面一个人走过来,她不再有笑脸,什么也都提不起劲来,及到走近,原来是奇哥,连想接近的机会也不要了。他也是瞪着个脸,唉,怎么会这样,象个朋友似的相处实在是有点吃力了。输库单的时候,一不小心总会想起,实在羡慕寝室里的每一个女孩,总是不包括自己的,她总是有一种孤寂感。现在这种感觉越发强烈了,要自己的内心充实,光是写写,让自己感到可悲了。

  早上,奇哥吃着早饭进来了,她很是调皮地把吃过的饼干袋子硬塞进他的手里,他笑着说:

  “有毛病的。”她没有吱声,算了,振作点。矛盾的她一早去车床那儿,先去问奇哥他的数量,他问她:

  “你家里去过了?水有没有淹进去?”她说:

  “你猜?”他说:

  “田里淹进去了,家里是不会进水的。”

  “猜对了。”他说:

  “上次你买那么多东西干什么,象大便一样,那样恶心。”她说:

  “你才大便呀。”于是大家乐了,有许多话好说,呆在他身边胡扯着。他说:

  “我去你家割稻好不好?”她说:

  “你总是骗我的,我还挺相信。”他说:

  “我从来没有骗你。”她说:

  “我师傅说二次给人骗去,以后会学聪明的。”他说:

  “周新星家种田了,一起去?”她说:

  “不去,他妈要吓一跳的。“他说:

  “回家也没有味,不回家也没有味。”他还说:

  “我头顶上生疮了,没有去新安江看大水,好遗憾,我爸妈上次去我姐那儿,晚上也只看了一次,第二天水不放了。”她说:

  “下次也可以去的。”他说:

  “我家也快割稻了,两天差不多了,第一天爸妈去割,第二天去收。”她说:

  “我们家也是三个劳力,我算一个。”他说:

  “你怎么会去做的?”她说:

  “当然去。”他说:

  “我宁愿割稻。”她说;

  “我会挑选种田。”他不相信似的。她说:

  “你总是不相信。我看过一本书说,爱过一次并不一定是真爱,多爱几次并不一定次次不是真爱。”她说:

  “我总有点搞不清楚。”他也许有点难为情,去拿零件,她想‘哼,自私的男孩,追过一次就打退堂鼓,勇气也没有的’。他跟她聊天,没有加工零件,她又是筋疲力尽地大声叫嚷着,唉,她总克制不住自己爱大吵大闹的。在奇哥那儿一呆就是半个小时,话特多,本来是至亲的人,现在却有点可憎,可她总是有点傻,明明会受骗仍就是甘心受骗,她说:

  “我给人家骗了两次。”他说:

  “怎么个骗法?”她说:

  “一次是自己骗自己,第二次不讲给你听。”他说:

  “被骗的感觉很有味,我也想尝。”她说:

  “算啦,你总是骗人。”她走了。她总是骂自己不要过去,可总是甘心被捉弄,不,以后不要去车床那儿,当然公事除外。她以前所受的委屈都烟消云散了,不,那一股动力不要消失,把受骗的感觉置于脑后,活着的依然是她,拥有的依然没有变味。48晚上她没有蒸饭,去周新星他们那儿吃晚饭,张一栋,周新星,还有周春奇和孙炎军,周春奇吃着饼干,后来他回家了。她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凄惨的感觉,吃完后,周新星把碗洗掉了,难得的一个男孩。她实在是不高兴,他们对她象小妹妹一个,周新星去买棒冰了,她便去叫应小水,发现斯光雨也在,睡在床上,应小水穿着短裤,她感觉有点恶心,一直郁郁寡欢。回自己寝室,和楼英子谈天,谈起男孩子,谈起陈冬梅,还有伙伴,关于她自身的事,她闭口不谈,她也没有什么目的,觉得楼英子这个人还可以。